母亲放下扁担箩筐,笑嘻嘻地问:“猜,我带回了什么?”“苹果?”“小车车”.......母亲均是摇头,笑而不语,“那是什么?”弟弟总是急不可耐,在猜过三五次后直接掀开箩筐上盖着的塑料布,“这是什么?”弟弟手里拿着一根枯藤一样的干枝问道。“这是葡萄枝,是我和一个一起卖菜的大妈讨来的......”“葡萄枝?”我也急忙问道。
“是的,是葡萄枝!”母亲说道。她连续几次和一位奶奶一道摆摊卖菜,聊天时听说我们家有两个娃,特意给的。这葡萄枝不长,应该是长长的一根截成了三五截,模样有些怪诞,也没有其他枝叶,像极了父亲捆柴块的枯藤。不过,既然是葡萄枝,那就够让我和弟弟惊喜上一阵子了。
“栽哪里?”我环顾四周:芒果树、橘子树,还有一棵半死不活的荔枝树,几撺长得略无章法的甘蔗……庭院虽然不小,但要是找片空地栽葡萄,还真得考虑一下。“就那里吧,那棵芒果树平时结果也不多,刚好葡萄架都不用搭了,直接爬树上吧!”母亲提议道。“好!”我们姐弟俩附和道。就这样,葡萄枝算是落了地。
伊始,弟弟总是三天两头地跑去看,咦!发芽了没?许是缺水?新鲜头过了,也就没人再管葡萄枝是否活着,是否发芽。转眼春来,有一天,弟弟在院里高兴地叫喊着“发芽了,发芽了,发芽了……”“呀”惊得我断了铅笔芯,作业本上也长长地划下了一道。“鬼叫什么?”我怒了,朝着弟弟凶道。“姐姐,姐姐,葡萄枝发芽了,发芽了……”发芽了?我一边好奇,一边朝着院里走去。
是的,发芽了,葡萄枝长得快,第一年,还只在树上爬,结了几串葡萄。等到第三年的时候,葡萄树竟占满了芒果树,那棵芒果树也已被迫不再开花,不再结果。父亲是真正的好手,用和树杈,搭起了葡萄棚子,这葡萄也总算是走上了正轨,融入了这个家。
幼时的我喜欢读些故事,每学期的新课本一到手,就打开看神话故事,然后看叙事文,再然后......把这些好看的都看了,才挨着目录数。葡萄架、七夕节……神话故事是不可信的,但是对于七夕节在葡萄架下偷听牛郎织女相会私语,我却一直心存期待。
七夕节的时候,我摆脱了弟弟,绕过了父母,打着上厕所的借口,偷偷溜到葡萄树架下。夜空明亮,月光皎皎,我左顾右盼,从葡萄架这边转悠到另一边,把耳朵凑近葡萄藤,把叶子抓来贴近耳朵......却怎么也听不到牛郎织女的私语。
成熟了的葡萄是紫黑色的,我没看过黑珍珠,不过小时候女孩子总喜欢摘一种果子串手串,学名不知道叫什么,我们常喊它“吸血果”,它跟熟了的葡萄颜色有些像。幼时,院里有果树的家庭并不多,有葡萄树的家庭就更少了。每天上学,我都会摘几串葡萄带去学校和小伙伴们共享,我也因此做上了一段时间的“孩子王”。
任何东西,时间久了,也就习惯了,习惯了七夕节去葡萄架偷听,习惯了葡萄架冬日里落叶后的光秃秃样,习惯了弟弟时不时地大惊小怪,也习惯了葡萄树发芽抽枝开花结果,习惯后的我,不再去特意地关注那些事情。上中学以后,在校的日子多了,归家的日子少了,每年葡萄成熟的时候,父母亲总是会摘几串最好的葡萄带到学校看我,而葡萄对于我来说,也不再是新鲜的玩意,更不是“交友”“当孩子王”的利器。上大学后,这酸酸甜甜的果子更是不再受青睐,弟弟也长大了,没有了初时的惊喜,慢慢地,亲戚摘走一筐,东家西家的邻居带走一袋,村里的小朋友认识的不认识的来上几次,天上飞的小鸟、柴堆里的野鼠光顾几遭,年复一年地也就过去了。
几年前家里建新房子,葡萄树被挪到了后面的茶地,没有葡萄架子,没有我和弟弟的青睐,没有邻居亲戚、调皮孩子的往来,也没有飞鸟和野鼠的光顾,悄悄地它走了,不再发芽抽枝,不再开花结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