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上午,邮递员送来书报,恰好我完成了手中的工作,便开始分拣书报,准备送发各个部室。众多书报中,《云南通讯》是用白色塑料袋密封的,上面张贴着邮票,或许因为邮票的缘故,我最喜拆封这本杂志,喜欢从白色袋子上专注而小心翼翼取下邮票的感觉。我喜欢邮票,是从书信往来频繁的那个年代开始的。
喜欢一枚枚风格迥异、色彩不一的小小的邮票,绿色的地球、蓝色的海洋、扔沙包的孩子、民族团结、喜鹊登枝……收藏的每一枚邮票的背后,是一封封寄托着亲人、朋友、恋人深情的信件。可以说,我收藏的是邮票,也是情怀。
我是在小学的时候学会写信的。我的老舅去乡中学读书,赶时髦写了信给我。那信从他寄出到村公所通知我父亲去拿信,往往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,而我们如果要见面,他周末走几十公里的路回阿婆家的时候是要经过我家的。诚然,不约而同地,我们都觉得写信更能突出文化人的感觉。拆开信封,摊开白纸红线的信笺纸,老舅在信的开头颇为正式地写道“冬梅:见信佳!”,然后一字一句问着“近来一切可好?你阿爷的身体好吗?你有没有好好读书……”他同时也不忘交代我替他问候我的父亲母亲。短短的两页信笺,杂七杂八地写一些,很快也就写满了。末了,他写道“因为时间有限,就此搁笔,下次再叙”。
我写回信的内容就不多了,彼时认识的字还不多,想要表达的意思尚不大能用丰富的文字流畅地表达,往往起个头,极其认真地写下“来信已收到”,然后写个大意,说我会好好读书,叫他路过我家的时候到家里来,寥寥几句话,一页信笺的内容,我往往要想了又想再落笔。
我读初中后,到昆明读书的邻居家的姐姐,在外打工的堂叔和堂姑不时写信邮寄到学校里。别的同学也有哥哥、姐姐或是其他的亲人写信给他们。当老师拿着一沓沓信件的时候,班上的同学都会抻着头目不转睛盯着,盼着其中有自己的信。待老师或是同学说有自己的信的时候,内心是激动的、欢喜的,拿过信就迫不及待拆开看了。待所有的信分发完了,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,心里可就失落啦。收到的信,除了谈及写信人在外不同的情况外,无一例外都是鼓励我好好读书,照顾好自己的身体。
上了高中,离家更远,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,信更是成为了我寄托念想的主要方式。高一下学期,读初中的弟弟给我写了他的第一封信,那是一封至今让我想起来都会泪湿眼眶的信。他用稚嫩的笔写下了对他远在县城的姐姐的想念和关心。信里写他会好好听大人们的话,让我不要担心。他说我身体不好,不要过于节约钱,不要舍不得吃好吃的。信笺中夹了十块钱,他写着那是他自己省下来给我的,让我多吃几顿肉。我当时边流泪边读他的信,读了一遍又一遍,难过的情绪一波重过一波。那个时候,家里一个星期给我二十五的生活费,给他十五块的生活费。我不敢想象那个小小的人儿为了省下钱给我,省吃俭用多长时间才攒足10块钱寄给我。他心里记挂着我,我又何尝不记挂他,心里的难过一直到月末回家见到他的时候才得到缓解。
到大学的时候,写的书信就更多了。也就是那个时候,我开始对不同样子的邮票着迷,开始集邮。远在四川当兵的弟弟,初中的老师、同学,高中的同学,笔友,其他的亲戚,都通过书信保持联系。当然,写得更频繁的那一位,在另一个城市读书。我们是高中同一届同学,毕业后分别往不同的城市读书,尽管有电话可以打,最依赖的还是用书信维系情谊,我们总觉得,书信里我们的心思是绵绵不尽的。
收信时的满心欢喜、写信时的细致用心、等信时的五味杂陈,唯写过书信的人方能体味。那时候的信,信头“见字如面”的问候语很形象,你见到我写的字,犹如见到我本人。每一封都饱含深情与期望,每一封都表达过坚定的心意。亲情、友情、爱情,每一种感情都淋漓尽致地书写在字里行间,纸短情长,是个中滋味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,书信便中断了呢?是从什么时候起,没有人再愿意将百般心绪诉诸笔端?是手机盛行的时候?还是,学生时代结束的时候?我不大说得清楚,只是记得,后来,我没有再写过信,也再没有人给我写过信。曾经的一封封书信,如今已尘封在记忆的角落了。
时光如白驹过隙,世事如白云苍狗,往事一去不复返,那个鸿雁传书年代的真挚情感,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就着月光,和着夜色,轻轻地、静静地回味,再回味…………